语言的策略 ——台湾诗人桓夫的诗《是我的》赏析
诗的语言固然不可粗鄙化。但诗人为了表现的需要,有时以伪恶者的姿态,使用看似“气格低下”的粗鄙的诗语,表达诗人对爱与恨、美与丑、善与恶的价值判断,以特异的诗的语言策略,刺激读者的想象力的丰富与扩张,使诗意的弹性遽增,从而产生让人臆想不到的阅读快感与认知效果。 桓夫的诗《是我的》,就是上述创作现象的最佳范例。 这首诗选自作者桓夫1974年12月由笠诗社出版的第五本创作诗集《妈祖的缠足》第二辑。 “余晖灼然!/他妈的,谁敢骂我”。这显然不是常态的诗语。在这里,诗人故意使用充满流氓姿态的语言入诗,造成艺术的“陌生化”效应,让读者在充斥着新奇刺激的语言策略之下,于不知不觉中落入诗人设置的反讽的陷阱中。这种粗鄙的非常态语言嵌入诗中,刺激读者的阅读想象朝两个方向伸展:一是对诗的语言不加思索的本能的反感,道致对诗语背后所隐匿的诗质的忽略;一是因为语言的陌生化刺激了想象力,使读者透过诗语的障幔,认清诗作所表达的权与霸统御下的黑社会及恶势力主题的诗意的延伸。
诗语“余晖灼然!”既是夕阳西下日暮黄昏时的情景,又是某种势力或威权的终结性写照,也可以视为世界末日的象征。但作者把它与“他妈的,谁敢骂我”这句毫不相干的语言牵扯在一起,立即令人联想到一个出语污秽不可一世实则馀晖灼然几近穷途末路的黑势力头子的形象。推而扩之,人世间无论何种偶像性的权威,都免不了没落的一天,这其实也是作者所要表达的直接了当的讽刺,是在政治高压的情势下在野诗人的指桑骂槐。 “第一个驿站我来管/余晖灼然!”第一个驿站肯定是比第二、三个驿站更肥更有油水的位置,所以,诗中这个出语污秽的恶霸要亲自管理它。这个流氓头子霸气冲天神气活现,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到了末路穷途。其“余晖灼然”,就如同病入膏肓濒临死亡的人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一般,那灿烂的光景是极短促的。可见,诗人的讽刺和揶揄并非空穴来风。 “第二个驿站我来管/他妈的,谁敢骂我。”这个贪得无厌、毫无人性的恶棍,把次要的第二个驿站也紧紧地抓住不放。这种德行,是大小专制主义者共同的本性。为了满足自已的一己私利,他们从来都不把民众和民意放在眼里——“他妈的,谁敢骂我”,活脱脱一副流氓加无赖的嘴脸。 “第三个驿站让你管/余晖灼然//第三个驿站让你管/他妈的,谁敢骂我/你的太太是我的!”第三个驿站无关紧要,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可以让“你”来管,但条件是“你的太太是我的!”这是诗的后半部分,“我”这个恶魔的演变至此完成:不仅霸人产业,而且强占人妻,褫夺他人自由。这种辣毒的极权令人发指。 “整首诗用最精简的语言,反复表现像黑社会电影真实性的镜头,充满着讽刺、揶揄的口吻,是据于拥护正义的愤慨写成的。在诗中含有语言的Volume,从语言刺激的想象力,用扩大镜照出来的阴影,让读者读这一首诗的时候,可不难发觉作者在诗里以‘伪恶者’的姿态出现。”① ------------------------------------------------------------------------- 注释: ①陈千武:《伪恶者》,参见《现代诗浅说》第214页,学人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79年12月初版。
附原诗: 是 我 的 —— 我没落前的专制主义…… 余晖灼然! 他妈的 谁敢骂我 第一个驿站我来管 余晖灼然! 第二个驿站我来管 他妈的 谁敢骂我 第三个驿站让你管 余晖灼然! 第三个驿站让你管 他妈的 谁敢骂我 你的太太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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