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11-11 点击: 次 来源:文学襄军网 作者:张爱民 - 小 + 大
我知道所长从中帮了大忙,这本是一条“双处”规定,目前单处还没顶格。我在心里对“老所长”千恩万谢,可我拿什么感谢你呀?我的所长! 我忍着满腔的悲愤,将那些剩下的“碟片”该收的收回后全部廉价处理了,又借了一些钱交齐了“罚款”,关了我那刚开张三个多月的“录像放映厅”。在家里沉寂了一段时间,就跑到了深圳这个令人向往的城市。走进了“昌盛木业厂”,成了一名现代工厂的“木工匠”。 我跟刘玉龙师傅学了三天也没有见到方厂长一次,据说他出差了。班长把我又调去拼大板。这工位在“木工车间”大门外很空旷的大走廊里,堆的都是“木工车间”生产的“半成品”。对面就是“涂装车间”。“涂装车间”负责对我们做出的半成品进行打磨、抛光、上漆、烤漆等工序,之后就转到“包装车间”打包出货。“拼大板”最大的好处就是噪声小,灰尘少。太感谢我的班长了!也许是方帮我提前打了招呼的。 我后来才知道还真是方厂长给新上任的这个班长打了招呼!叫他好好带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习,尽快熟悉“工艺流程”。可能是认为我会在这里长期干下去,准备培养我来的吧。 老实说,这样的环境,就是叫我提为班长,一个月拿一千元钱,我也会“跳槽”。因为我上班才几天,就感到自己的“鼻炎”很严重了。这主要是环境造成的。 所以,工余时间我就到工业区附近的工厂转,看有没有工资和环境稍好些的工厂,想自己去应聘。结果发现:几乎所有的工厂进人,介绍人都收取介绍费。像我现在的“木业厂”进一个人介绍人也要收取50元的中介费,工资、环境稍好点的电子厂中介费要100元、150元,最高达到200元。工厂收取的押金也很高。就我目前的情况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我暂时“死了这条心”。 但我一直坚信:人,不可能倒霉一辈子。上帝关闭了我进出的门,一定会为我开启一扇“透气的窗”。“天无绝人之路”!是金子总会发光,就是一株卑贱的无名小草,它也有绿的时候! 晏琳也回信了。她说:叫我放心家里。既然已经跑出来了,就在外面干。她说她联系了几次私人过“红白喜事”的,在电影公司租影片,然后将女儿托负给隔壁的阿姨照顾,自己骑自行车驮着“16毫米”放影机和片子去乡下放了几场电影。一场30元,两片连场就收50元。家里的日子已经可以维持了。看了这些,我心里更难过了,一个女人自己骑车驮电影机下乡,放完电影又一个人深更半夜回家。对不起啊是我无能。 但我目前也真是无能为力,我自己的日子也很难熬。记得那天下午工厂停电了,下午和晚上都不能上班。不上班不光没工资,食堂连饭也不管。身上的1元钱,我没舍得买吃的。看到宿舍的其他员工吃东西,胃里条件反射,真恨不得给那员工打一顿抢过来吃。最恼火人的还是下铺这小子,他买了一斤熟的猪头肉和一瓶“一滴香”白酒,两人用牙签一边扎肉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喝酒。酒香和肉香往上飘,只往我鼻子里窜,馋死我了!我硬是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熬了一夜。 尽管日子难熬,我也必须熬下去。熬过寒冷的冬天,春天就会到来。熬到23号秋分这天,第二天就“中秋节”了。我们全体员工都提前半小时,五点钟下班。在厂区大门口排了三排长队,进厂三个月内的一队,三个月以上的一队,行政管理人员一队。我们不满三个月的员工每人领到了两个月饼,两个水梨。三个月以上的员工除我们发的月饼和水梨外还参与“抽奖”,10元、20元不等,最高50元。行政管理人员那队也“抽奖”,但奖箱里最低20元,最高是100元。 我拿着月饼和水梨,吃饭后没有急着回宿舍,而是照例又去工业区“阅报栏”去看免费的报纸。猛然在《深圳法制报》第七版“众人评说”栏目看到了一篇文章《警惕另一种贿赂》,心里就一阵惊喜,细致一看还真是我写的!不过编辑老师改了标题,内容也进行了删减,见报的只有约500字。这已经是我这些天来最开心的事情了。我当即跑到“报刊亭”掏出仅有的1元钱想买两份报纸,谁知报纸是1元1份。我就买了1份《深圳法制报》,回到宿舍兴奋了大半夜。 “国庆节”公司没有放假。10月8号我收到了一张80元的汇款单,是《深圳法制报》寄来的。80元啊!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门卫室旁边墙上粉刷了一块黑漆版,上面划了四个栏目“信件、包裹、汇款、书”。汇款的栏目下面写了我的名字,保安还特别在我的名字下又注明了是《深圳法制报》寄来的稿费,这等于是给我做了一次宣传。中午下班时我拿着厂牌去取汇款单的时候,打下班卡的员工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还有的窃窃私语:“这谁呀!还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我感到很自豪,也有些骄傲。飘飘然地,甚至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我也没想到这张小小的汇款单会给我带来麻烦,当天夜里我的衬衣和裤子都被盗了。我是早上醒来想穿衣服起床时才发现的。一看衣服都不在了,我惊慌失措地大喊:“有小偷,我的衣服被盗了!”上班的员工说:楼道上丢有两件衣服。我赶紧去捡起来穿上。仔细检查清点后才知道,小偷只偷走了我裤子口袋里的半包“芙蓉烟”,把我的裤子和衬衣都丢在了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上了。我的稿费也没去取。绿色的“汇款单”还在我的枕头处纸壳下面压着,还好。 这生活环境也太差了!又加重了我要“跳槽”的想法。其实真正最后促使我下决心“跳槽”的,还是我的班长。 可接下来我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班长三天两头地找我“茬”。今天说我拼板拼的颜色不对,明天又说我把不同厚度的木板塞进了“抛光床”……总之,他看我搞什么事情都不顺眼。我当时也没想到他这是小人的嫉妒心理,还认为是自己确实做的不够好,想努力做到最好。后来越来越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我也想过找方厂长说说,但我转念又想:这样搞了他和下级也会产生矛盾,将来的工作也不好做。我隐忍了一段时间后,就下了决心:不行!我要“跳槽”!我要“进关”!必须到关内去,关外的工资也太低了。再混下去也只能是浪费我的时间。 晚上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一幕幕往事在眼前闪过。我想起了一个朋友的表弟叫“浦长江”,他在某区一个派出所当“联防队长”。那可是厉害的角色啊!我们这些打工的看到联防队就都怕死了。我知道地址,就试着给他写了一封信,诉说了我怎么从家里跑出来,以及目前的处境,并希望他能给我找个事情做。 没想到三天他就回信了。他在信中热情地告诉我说,老家有几个人也在那里打工!原市“特巡警大队”一班班长是和我一起解聘的。他现在搞物业管理。工资1200多元,还不错。先叫我安心地在这里做,他慢慢想办法。看我走的这么匆忙,估计也没办“边境证”,叫我把身份证号码发给他,他先到“湖北大厦”给我办一张,这样赶休息的时间我可以进关去找他们。然后留下了他的“传呼机”号码,叫我有事情打他的“传呼”。 我问了“公用电话”的商家,打一次传呼1块钱,接一次电话2分钟内1块,超过还要加价。我现在可打不起。不管怎么说,浦长江的信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和力量。 我上班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时候我与工人们也有些熟了,一个给老板喂马的湖南人,比较喜欢我,人高高大大的个头,他除给老板喂马外,经常也帮忙食堂买菜。有几次他就把买菜时别人送的猪肝和肚片,私下里炒好藏在食堂里,另外他还花2,5元钱买一瓶“一滴香”白酒,叫我晚上下班后去吃夜宵。酒喝高后他给我说:“你莫怕,在这厂里有我!我没文化,但我喜欢结交有文化的人。”我哑然失笑:“我这也算有文化?惭愧!” 这天又停电了,我们只好休班。厂里有些老工人,就自己买个二手摩托车,晚上不加班的时候就骑出去当“野摩的”挣点外水。我就坐工人的摩的去了镇上取了那80元稿费,当场就在邮局给家里寄了50元,留下了30元准备进关时当路费。 早餐我也奢侈了一回,第一次没到工厂食堂吃早餐。自己花钱在街上吃了两根油条,两碗豆腐脑。那个香甜劲美美哒。 我和浦长江基本上也是三四天一封信,家里也是书信不断。这在我的精神上是个很大的慰藉。因为晚上下班后没电视看,没书读,报纸都买不起,何况杂志?举目无亲,也没有老乡聊天,只有靠写信打发那难熬的时光。我从晏琳的信中知道了家里的一些情况:方厂长已经用两万元把前妻打发了,正式办了离婚手续。 两个月后,我拿到半个月的工资,230多元。我赶紧给家里寄了200元。 一天晚上,我正在加班干活,喂马的这个朋友慌慌张张地跑到车间找我说:“你快跑!门口来了一辆警车,有四个便衣警察。你在家里是不是犯过什么事呀?” 我心里有些忐忑,但仍旧笑笑说:“没事!可能是我的朋友。”借口上厕所,我到门口去看了一下。果然是我的老乡!四个人都认识,浦长江和他弟弟,还有他表哥,另一个就是老家“原特巡警大队一班班长”。我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和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就不得不回去干活了。因为上班时间人员不能进出,更别说会客了。 当时,老板正在门口空地上玩“无人机”,TMD像个小孩。 他们一直在外等我下班,然后在小酒馆炒了几个菜,请我吃了夜宵。我一人喝了一瓶“五加白”。 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浦长江告诉我:现在工作不是很好找,要遇机会。目前“数码城”有一家电子厂正在装修,他手下以前的一个联防队员跳槽在那里物业搞保安,帮忙介绍了我的情况,新厂老板叫十天后去面试。不过在“关内”也是要介绍费的,一般要半个月工资,有的还要一个月工资。 我已经知道了关内保安大多数都是700元工资。我想尽快离开木业厂,就咬着牙给浦长江说:“你给他说说,搞300元!”浦长江笑笑说:“没事的,你先在那里做。钱的问题你莫慌操心,工作上万事靠自己。” 临走时,他们又给我买了一条35块钱的香烟,听装的雪碧、可乐和其他的饮料买了一大包。浦长江给我办好了“边境证”,交代必须与身份证同时使用。另外还给我300元钱和一包“芙蓉王”香烟。他说:“这钱你先用,这烟40元一包,你把这烟给他们上一根,他们就不敢小视你了。” (作者:张爱民 · 谷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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