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外一篇）

过 河

——兽医刘天意之一

黑毛山下有一条小河，沿河两岸的人们称之为:麻雀河。

麻雀河的上游水很浅，赤脚河中，河水刚没小腿，也就七八寸深，宽约十米左右。河上没有桥，人们为了过河方便，就用十四块巨大的石头，做成过河石墩，均匀的摆放在河中，连接河的两岸。

麻雀河呈东西走向，河的北岸有一个村庄叫王家水寨，河的南边也有一个村庄叫刘家畈。

刘家畈有个兽医，名叫刘天意。刘天意的原名叫刘天一，他爹的意思是，他是头一胎，排行老大，是一，按照刘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辈分，他是“天”字辈，所以，取名刘天一。

刘天意是民间老百姓给他取的雅号，他原本是乡兽医站的炊事员，平时跟兽医们在一起，时间久了，耳闻目染，对牲畜诊疗也了解一些。

那年，村里发展养殖业，各村都要增添兽医，乡兽医站人手不够，刘天一自告奋勇，下村包点。站长答应了，心中叹息，若非万不得已，又怎会派一个炊事员当兽医。

刘天一就这样回老家当了兽医。以后的日子里，刘家畈村的牲畜病了，都归刘天一诊治。治好了，刘天一便眉飞色舞的说，治这病我妙手回春。治不好，牲畜死了，刘天一就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这是天意。这样的天意多了，他便成了刘天意。

刘天意的医术实在不敢恭维，但他服务态度很好。农户牲畜病了，一个电话，随叫随到，从不拖沓。

寒冬腊月，刘天意到麻雀河北面的王家水寨出诊。恰好遇上一农户杀年猪，农家好客，拉着他到家中喝血汤(方言:吃年猪肉叫做喝血汤)，刘天一也不推辞。

杀年猪吃蒸笼格子，左邻右舍一大桌，那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刘天意喝酒直爽，乡里乡亲，给他敬酒，来者不拒。很快就醉了。饭后，他说了声多谢，拿过药箱挎在右肩上就走了。

刘天意来到河边，下午的阳光有点晃眼。他顺着石墩走了五六步， “噗通”掉入石墩右边河中。他站在河中冰冷的水里，酒醒了三分。他的倔劲上来了，走回去重新再过。

他上了河中的石墩，走了八九步，“噗通”又掉入石墩右边河中。

他返回去，把药箱放在河边，空着手上了河中的石墩，嘴里数着一、二、三、……十四，来到河南岸。看着河北岸边的药箱，他又沿着河墩返回。

酒醉心明，他想清楚了，前两次掉入河墩右边的河里，是因为右肩上挎着药箱。他在岸上捡了一块石头，约有十来斤，跟药箱的重量不相上下，扛在左肩上，药箱挎在右肩上，转身走上河墩，如履平地，眨眼就到了河南岸。

搭  车

——兽医刘天意之二

算来刘天意回老家刘家畈村包点、当兽医，已经有五年了。在这五年里，他一边行医，一边报名参加了兽医函授学习，医疗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年腊月二十三，乡兽医站通知，所有包点的兽医，回站开会。会议的议程很简单，一是总结；二是评先选优；三是吃个团年饭。

前两项议程就是让大家在一起交流、聊天，最后一项是重点。在站内食堂的大餐厅里，摆了三桌。桌上满满的菜品，天上飞的，地面跑的，水里游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就像是满汉全席。站长发表了三分钟的祝酒词，宣布开席。

一年的辛苦，一顿饭的畅快。大家都甭客气，彼此相互敬酒，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这顿团年饭吃了两三个小时，一个个头重脚轻飘飘然，吹牛打炮，天花乱坠。

散场时，太阳都快下山了。班车早已走远，刘天意来时坐的班车，如今班车走了，只好坐在街边等便车。刘天意酒劲上来了，两眼眯成一道缝，睡意渐浓。

这时，一辆面包车开过来，刘天意醉眼朦胧，等到面包车从他前面驶过，他才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来。他连忙站起来，朝着面包车追了过去，他边跑边喊:“师傅，停一下车，把我带上!师傅，停一下车，把我带上!”

那面包车在刘天意前面，与他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就是没有停车的迹象。渐渐地，面包车加速了，只留下发动机的尾气，还有那车轮扬起的灰尘。

刘天意跑得气喘吁吁，心中十分的恼火。迎面走过来一个路人，看着他，面露奇异的神色问:“你确定要搭那辆面包车？”

“是啊！天快黑了，我要回家。”

“那面包车是火葬场的，刚刚拉了一个死者。”那个路人说。

“啊！晦气。”刘天意的酒意一下子吓醒了，他庆幸刚才那个师傅没停车，不然，这过小年的，把他拉到火葬场了，怕是后半生都没指望了。

刘天意心里说，好险。人这一辈子，就怕搭错车，不然，咋死的都不知道。

（作者：姚启龙 · 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