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打工生涯（六）

真正使我在集团有点名气，还是因为集团副总裁兼总部厂长的郝总来深圳时开始的。

那时候“传呼机”用“微型马达”已经从10元每只降到了7元、5元了。销售形势急转直下，原因是“传呼机”市场萎缩严重，预测可能会降到每只3元左右。“成品仓库”半间房从“零库存”到两间房库存积压码满。装配流水线员工也从每天的11小时到干8小时了。只有“绕线车间”的员工还在24小时不停地加班。

“绕线车间”工人工资是最高的，每人一台绕线机，按件计资，夜班每小时还有4毛钱的夜餐补助费。这车间的员工基本上都能拿到月1500元左右，超过了流水线车间主任的工资。

据老员工们从温州总部私下传来的消息称：总部绕线车间工价已经降了！当时老板预测到调整工价，员工肯定会罢工闹事，早已做了防备，提前撤了一条“装配流水线”（反正装配生产不忙），让男女员工全部去学绕线，车间也是加班加点，于是库存了很多的线圈，然后才和“绕线工人”谈调整工价的问题。

结果还真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弹——“绕线车间”四十多名老员工全部罢工反对！公司也是十分强硬：既然罢工，扣除押金和工资，全部开除！这些人又联合起来跑到“劳动局”去上访静坐。后来在“劳动局”的干预调解下，公司给这四十多人结算了工资，退还了300元的押金了事。办好辞工手续后，几个胆大带头挑事的员工还在厂门口放了几挂鞭炮，以庆贺他们维权的胜利！

其实，我们公司“绕线车间”从温州来的四个师傅级老员工早就在议论此事了，都说这次厂长来深圳肯定是调整“线圈工价”。还真让他们猜对了。厂长来深圳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总部考虑到“传呼机”市场萎缩，就连“汉显”的也从好几百元降到了100元出头，还在“数码城”摆地摊叫卖了。Ø 10、Ø 7、Ø 6的马达都是供大于求，公司要想发展必须开发Ø 4“手机马达”。厂长是到深圳搞考察，顺便到“深圳华强北”搞些样品回去后研发。二就是调整“绕线车间”的线圈工价。厂长来了三天一直在外面跑。

绕线车间的员工有些坐不住了。一次在会议室吃饭的时候，一个叫“什么奎”的小个子绕线师傅鼓动其他几个老师傅说：“据说老厂降价40%，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与他搞！不要怕，这里是深圳，都一样人生地不熟。难不得在温州吧，他们红黑两道都有人。”

我听了心里一阵吃紧：因为我是保安，厂里出了任何“乱子”我都应该有责任啊。真要是打起架来了，我肯定是维护老板。但他们师傅就有四人，再加上他们的徒弟，一共有十几个人，我咋办？

我细心观察了下，那个叫“江河”的高个师傅不怎么支持闹事。星期天晚上正好不加班，我就把江师傅叫到我寝室里。我买了两盒3元钱1份的盒饭，称了1斤 4元钱1斤的“红泥烤花生”，还花4元买了 一瓶“沱牌酒”。

我们两人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聊天，后来就聊到了“线圈降价”问题。他说：线圈降过几次价了，一来是设备改进工效提高了，二来是师傅们操作越来越熟练，产量提高了，再者就是员工挣钱不要命，吃饭就是在工位上空闲时间吃，连上厕所都是跑，计件工资也是太高了，超过了车间主任的工资。每次降价都是“罢工”、“开除”恶性循环……

他现在也不想回去，还想在厂里继续干。可他们车间已经商量好了，只要宣布降价就都罢工。他也必须参加罢工，但肯定也会被开除。我就赶紧说：“你罢工可以，但莫闹事。如果闹事打起来了就不好了。那就不是工资的问题了，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说：“我不会闹事的，在家里就是因为打伤了人才跑出来打工的。我还打算干到年底再说，没想到出这样的事情。”我趁势安慰他：“你也莫怕，你也知道黄总现在很信任我。只要你不闹事，事情过了我帮你给黄总说说，让你和新员工都留下。”

星期一早上，黄总就把“绕线车间”新老十几个员工都叫到了我身后的会议室，宣布了总部关于线圈降价的“决定”。新老员工都吵起来，乱哄哄的。车间主任什么话也不说，他不干活，专门搞机修，拿的是全厂的平均奖金，降价与他没太大的损失。我也插不上话。一天时间全厂都没干成活。

星期二的早上，绕线车间就主任一个人来上班了。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新员工。新员工说，四个师傅不让他们这些徒弟来上班，要集体“罢工”，谁来就揍谁！新员工都是刚毕业的小孩子，害怕，都不敢来。他是偷跑来的。郝厂长发火了，叫车间主任回宿舍把四个当师傅的老员工叫到了我身后的会议室。郝厂长坐里面，这四个员工坐靠出口。

郝厂长说：“你们不想干？那好，全部开除！”那个叫“什么奎”的员工就吼起来说：“把工资、押金全部结清，我们走人！”郝厂长把手在桌子上使劲一拍，站起来吵：“你TMD开除了，你还想要工资？！”

“什么奎”和另外两个员工也站了起来，江河没动，“什么奎”也拍了一下桌子骂厂长：“你TMD！”说着三人就要绕过去打厂长，我立即转身去拦他们三人。他们把我推开，就凶到了厂长面前。

厂长用手招架，双方的手已经有所接触。我迅速用两手抓住了两个小个的后衣领，运足丹田气，猛一用力——左手抓的这个被我摔到墙角靠在那里，右手抓的就是“什么奎”，被我直接顺会议室门口摔了出去，爬在了办公区玻璃上。我抢一步上前，左手抓住“什么奎”后衣领，右手又抓住他前胸衣服，吼道：“你想干什么！打架吗？”

也许是他们都知道我当过兵，当过警察，加上看到了我气势的强大，一下子还真把他们都镇住了。谁也没敢再动。我就顺势说：“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嘛，搞的还动手了？”这些人重新都又坐下来说。

厂长可能看到这阵势也有点不好，就做了些让步，四人都开除，答应把工资结给他们，300元押金不退！

工资都算好了，江河没领，一直躲在我的保安宿舍里。那三人拿了工资，又跑到“劳动局”告状。“劳动局”打电话给厂里。黄总也把押金退给他们了。

我叫江河写了一份“检讨”，在黄总上厕所回来时我交给了黄总。黄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问我：“你想把江河留下?”我说：“江河不是主谋，他也认识到了错误。绕线车间师傅都开除了没人带徒弟。江河是老师傅，他愿意留下，刚好还可以教那些新员工。”黄总说：“参与罢工，不处理不行。”我说：“这样吧黄总，我来拟一个《通告》，那三人开除，江河记大过一次，留厂察看。您说好不好?”黄总说：“好吧，就按你说的搞！”

上厕所的员工和办公区的管理人员都看得很清楚。上厕所的员工回车间就传开了，说会议室打架了，夸我很厉害！

晚上，我怕那三个开除的员工又闹事，打那个新员工。就让浦长江带了两个治安队员穿制服和我一起到宿舍去巡视了一圈。开除的三个员工已经走了。

一场小风波就这样平息了。我的威信又提高了一步。厂长回总部也给别人说我会“武功”。

（作者：张爱民 · 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