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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11-26 点击： 次 来源：文学襄军网 作者：熊高林 - 小 + 大
| 小外公的故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他的平凡是因为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其实小外公的故事也是传奇的。 也就是1942年暑期，小外公十四岁那一年，国民政府强征兵役。兄弟两个必须去一个。我外公是家长，如果我外公去的话，家就散了。小外公迫于无奈只好替兄顶了壮丁。 试想一下，一个十四岁多点的孩子，突然背井离乡，远离亲人，那是个啥滋味儿！小外公说他一被抓走就被送到南漳县驻扎，后部队又开拔到安陆县驻扎。想到自己离家乡越来越远，不免心急火燎，越发思念家乡，想念哥哥以及家乡的亲人们。 部队后来又从安陆开拔到山东徐州驻扎（当时徐州归山东管辖）。好在当时正值国共合作时期，共同抗击的敌人是一一一日本侵略者。 我小外公心情又有些释然。他参加的第一次战斗是在山东九台崖的对日作战。当时战斗非常惨烈。战斗从早上打响一直打到晚上还在拉锯战中。他在团卫生队，随担架连从战场上抢救，运送伤兵员。子弹就在头顶耳边嗖嗖穿过，他也顾不了那么多，见到伤员不是背上跑，就是抬着跑……直到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要不是被战友拖着回来，他可能就成了俘虏。中午换班吃饭，他边吃饭边从墙洞里观察敌情，不料一颗子弹恰巧从洞口射入，从他嘴唇边擦过，真是惊险呐，碗掉了，命还在！ 第二天，小外公负责运送伤员到后方医院。伤员送到后，他急忙办完交接手续，帮卫生队队长买了烟酒，想在天黑前赶回驻地。哪知他太小，忘记了来时的路，就约摸着方向往回赶，一直走了很长时间也没走到，他一着急，开始跑起来了，跑着跑着，天快黑了，他看右边是河，再往左边一看不打紧，墓碑林立！他撒丫子一股劲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跑到了卫生队驻地。小外公抱着队长就哭。那个累和怕呀，真是用语言难以形容！ 队长问他带的烟酒呢，他一时不知所措，无言以对。原来，在奔命的时候早跑丢在半路上了。 说起来，小外公还算幸运。他所在的部队一直是共产党人在领导。 国民党一七九师师长何基沣，其实在一九三九年一月中旬就秘密加入共产党。是“特别党员”。当时李先念从延安抵达河南竹沟，就通过共产党的交通渠道安排时任何基沣所属部军训团教育长的朱军{中共在该部的秘密负责人，真名朱大鹏}到谷城向何基沣传达了中央批准何为中共“特别党员”的指示。何就成了共产党安插在敌人内部的“秘密武器”。何基沣后来从设在谷城五战区军械处调出大批武器，通过汉江水上运输线转交给新四军。同时还向茨河“鄂北手纺织训练所”{实为鄂北抗大}。提供了不少枪支弹药。何师长治军严整，作风过硬，打仗凶猛。敌人闻风丧胆，属下敬畏有加。 何师长在我小外公眼里，是个令人尊敬的长官、和蔼可亲的老大哥。有一次急行军，他见小外公累的够呛，就说：“小鬼哪里人啊？”我小外公就说：“报告，我是湖北谷城人”。何师长一听我小外公说是湖北谷城人，感到特别亲切。就说：“小鬼，跑不动了就歇一会儿。歇一会儿了再跑，可不要跑丢了。"还有一次紧急集合的时候，他看见了小外公说：“文书上士，你站第一排，免得跟丢了”。从这一点看，何师长还是非常爱护士兵的！实际上，从1939年算起，何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到1949年中共建国时党龄就已达十年了。就因为周恩来曾对何说过一句话：“基沣，过去的事，就让它作为党的一个秘密吧。”所以何直至去世也没有暴露其卧底身份。就是到今天，我小外公也不知道何师长(后来又升任军长、副司令)是共产党的人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了。何基沣、张克侠两个城防司令遵照毛主席指示，于11月8日率军起义，为淮海战役胜利赢得先机，功不可没。小外公所在的三十七师111团团长张兆英按军部要求，命令起义官兵反穿军衣以区别于国民党兵。随后即投入了攻打老蒋的战争。这支起义部队有一个特殊的番号即118三十七师111团，就是11月8日起义的部队。这样说来，小外公通过何基沣也算是得到过毛主席的指示。 部队起义后，小外公随张兆英团长所属部队参加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作为团卫生员，他穿梭于炮火轰鸣的枪林弹雨之中。他一会儿包扎伤员，一会儿抬送伤员，子弹跟着脚跑，炮弹在身边爆炸。有一次炮弹把他震昏过去了。等到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部队被打散了，他一下紧张了起来，这可咋办呐！往外冲吧。他左冲右突，终于来到了一处阵地，他一看是国民党的炮兵阵地，都吓的大气不敢出，因为他反穿着军装，国民党兵没认出他来，疑为是个乱跑的小孩子。就冲他喊，快滚快滚，这里正在打仗，不要命了！他就趁机逃了出来后找到了部队。 新中国成立不久，小外公又参加了抗美援朝。 小外公所属部队，担负着向前线运送战略物资的任务(主要为志愿军送军火送食品)。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给志愿军送食品，他和一位姓张的排长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都想去，互不相让，正当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领导发话了，谁是党员，谁是干部，谁就先去！小外公沉默了，他还不是党员，这次去不了了。 危险的时候，共产党员先上！这是共产党人当仁不让的职责。共产党员张排长肩负着运送战略物质的重大使命，向前线进发……小外公后来听说，张排长在运输途中就遭遇了美军的疯狂轰炸，飞机盘旋在卡车顶上，一会儿机枪扫射，一会儿扔下炸弹，运输司机左拐右转，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最终没能躲过敌机的围追堵截，张排长牺牲在朝鲜战略物质运输线上。闻此噩耗，小外公嚎啕大哭，他说张排长是为他丢的命啊！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自张排长牺牲后，志愿军的战略物资运输，全部改为夜晚进行，以防美军轰炸。小外公后来争取了多次，才被批准上了运输线，运送军用物资。这一次，由五辆苏联卡式车组成了一个运输车队，每辆车跟一个押运员。刚走了几公里，就听到飞机俯冲的声音，眨眼功夫，机枪子弹打得车厢砰砰直响，司机紧踩油门拼命往前跑，飞机盯着不放，又是机枪又是炸弹，终于看到前面一座桥，赶忙开到桥洞下，这时一枚炸弹在桥上响了，桥面瞬间垮塌，把车卡在桥洞间，还好，车和人以及物资平安无事，完好无损。 小外公命大，又躲过一劫！经过拼死努力，终于把物资送到志愿军手里，小外公和他的战友们立了一功！小外公升任副排长，是上衣有四个兜的干部了。后来，他一直战斗在志愿军的生命补给线上，和天上的美国鬼子周旋着，与他们斗智斗勇……小外公说，又一次，他押车给志愿军运送弹药，他和战友们吸取了上一次被敌机袭击的教训，关闭车灯，摸黑前进。谁曾想，刚走没多远，就有敌机扑面而来，射来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将车头打得啪啪作响。小外公非常紧张，他怕子弹或者炸弹丢到车厢上，那就危险了！说时迟，那时快，他提醒司机加大油门，蛇行前进，然后猛地熄火停车，静观其变。天上的敌人一下子懵了，找不到目标了。就这样，他们反复地使用这个方法，机智而勇敢地躲过了敌人的空袭，胜利地完成了运送弹药的任务。 小外公战斗的这条运输线，既是生命线，也是死亡线。只有把生死置之度外，怀着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的志愿军战士，才会毫不犹豫地一次次奔赴前行，他们才是中国的铁血男儿！ 他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最后一次带队给志愿军运送食品。在朝鲜境内与朝鲜人民军的运送车队相遇了。当时人民军的车队司机，技术不如志愿军。他们开一会儿灯走一段路，停下来歇一会儿，再开一会儿灯走一段路停下来。这样一来，把敌机给引来了。正当大家慌乱无措、六神无主的时候，我志愿军高炮部队火力齐发，当即击落两架敌机，剩余敌机落荒而逃。事后，运输队志愿军战士气得不行，用枪托子把人民军车队的前后车灯，全部砸烂。这件事闹到金日成首相那里，他听完事情的原委后，立即下令：人民军运输车队夜间运送物资，一律不准开灯。安全大于一切，生命重如泰山！志愿军的命，人民军的命，同等重要！这也算是小外公作为志愿军排长和金日成首相的间接联系吧。 小外公回到祖国不久，即被所在部队派往东北炮兵第五速成中学学习，一九五四年九月学习结束。当时我们的祖国已处在和平建设时期。 在转业的安置问题上，小外公也曾向组织提出说：“我想转回湖北老家参加建设”。一个十五岁起就穿上军装，南征北战，参加了一次次战争，经历了多次浴血奋战的生死考验，离开故乡——湖北谷城老家十几年了呀，怎么能不思念家乡，想念自己的亲人呢！但是，当代表组织的工作人员对他说：“思乡心切可以理解，但祖国需要让你留在东北，建设东北。这里的建设更需要人啊。”小外公二话不说，背起背包向组织分配的沈阳新民县印刷厂报道 可敬的前辈！当祖国和人民需要他拿起枪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当上级组织安排他异地参加建设的时候，他选择了服从。 小外公当初就是这样一群革命军人，热血青年中的一员，为了人民，留在了祖国需要的地方。 小外公于一九五四年九月转业到新民县国营印刷厂，一九八七年九月离休。整整三十三年，他的工作历程，工作态度可以说是脚踏实地，兢兢业业，无怨无悔。他当过车间工人，当过仓库保管员，无论做什么工作他都保持着军人的作风。雷厉风行，严谨认真。很快，他就得到了领导的重用，选拔他任主管会计。每年年终评先表模，小外公总是全票当选。他在全厂干部职工心目中的威望可以想象了！他负责的单位财务工作，也在县工业系统年年评优中受到表彰！他在财会工作上还受到过国家财政部奖励。以表彰他几十年从事财会工作所做出的贡献。 革命军人规范守则，刚正不阿的品质始终体现在小外公的身上。听他的儿女们讲，小外公退休以后，好多公司聘请他当会计，他都婉言相拒。因为他听社会上传说，有些皮包公司专门骗人。过不久，又一公司上门请他，称如何如何正规，公司会计非您莫属。小外公想，不妨试试。上任大半年了，工作一切顺利，没发现异常。到了年终，问题来了，公司老总让他加班做一套假帐。小外公当即火冒三丈，大发雷霆：“我不会做假帐，你另请高明，我不干了”！说完，工资也不要了，直接回家，生了几天闷气还不能释怀。 小外公的正统正直，中规中矩，也反映在家庭教育上。他要求儿女们老实做人，本分做事。他自己更是几十年如一日以身作则。 他是一名年近九十三岁的抗战老兵，离休老干部，医药费全部报销。现在双腿红肿、知觉麻木，走路不方便，有病痛感。儿女们也曾劝他住院治疗，他就是不肯。他说：“人老了，都是这样的，只治当时，断不了根，何必乱花国家的钱。”他的医疗费用报销记录上每月一般就支付二三百元的普通药品费用。 小外公现在住的房子约六十平方米，家里用的是六十年代的一个大衣柜，没有上漆，还是原色；一个一九六四年购买的小书柜，漆了几种颜色了；桌子呀几个凳子呀都已出现腐朽的状态……儿女们也都劝过他换上新家具，小外公说：“都还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想想那些和我一起战斗的同志好多都牺牲了。有的还长眠于异国他乡。我今天的生活要幸福多少倍啊。”儿女们含泪作罢。小外公对自己是”苛刻“的，这许多年来养成了简朴的习惯。可是当抗震救灾时候，他都第一个捐款。儿孙教育需要投资的时候，他便慷慨解囊。小外公具有勤俭节约、艰苦朴素优秀品格的同时，还凝聚对着祖国，对人民，对儿孙们的浓浓的爱。这，还需要说些什么呢？ 行高人自重。真正的美德如河流，越深越无声。 （图、文：熊高林 · 谷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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