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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擂子 忆往事

时间:2023-03-13    点击: 次    来源:文学襄军    作者:王志金 - 小 + 大

                                                         观擂子 忆往事

                                                              王志金


罗是我原单位的同事,在一起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相处甚笃。单位改制后,又各自创业,现在也都退休了。都成了闲人,因而经常相聚,罗最近换了部新车,邀请我一起出去溜溜,定好日期,便各自带上老伴,一行四人,精神抖擞地跨过汉江大桥,一路向西,西边的谷城县地广山多,景色也佳,是周边游玩的一个好去处。我们顺路游玩了汉江湿地公园的一角,便来到樱花山庄,樱花早已开过,山庄寂静而安祥,没有了那种人声鼎沸的喧哗热闹。但各种旅游标记,宣传装饰依然醒目突出。整洁的村庄几乎见不到人,偶尔见到一个,也是在家看门的老人,很多房子都是关着门窗,显示主人家已经很久没在这是居住了。在南河风景区,我们驻车上船,游船“小三峡”的高峡平湖上慢速航行,两岸群山弯弯绕绕,湖面号称有九曲十八弯。当天风日晴淑,云雾不生,满目都是绿色的画面,山是翠中带绿,水是蓝中含绿。即便是两岸陡峭的崖石,也要在裂缝中伸出一丛绿来,真是“一峡绿水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恍若世外桃源,只有在山水连接处,水涨水落间,山才裸露着嶙嶙岩石,树也裸露着爪状的树根,在两岸青山的护送下,我们在龙滩村靠岸下船,去参观下一个景点:农家博物馆。


博物馆是一个独门院落,背山临水,房屋已经建好,内部的装饰正在进行中,墙上新绘的农耕文化的图画,淡雅朴实。没有人引领和介绍,我们便自由地在尚未完全就绪的房间观赏。展品是农耕用具中保存下来的真实农具。有梨,耙,播种器具,石磨,石磙,风车,织布机,蓑衣,木屐,草鞋等生产生活用具,虽然没有标识牌,我们也都能识别,但房子中间摆放着一个桶形的竹木器具,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好奇。幸好同行中,有一对当地的退休夫妻,他们主动介绍说:这是一种稻谷脱壳产生稻米的工具,叫擂子,擂子和磨盘相似,由上扇和下扇两部分组成,上层的底部和下层的顶部都有规则的齿槽分区,便于稻谷在旋转中流出。齿槽是用青杠木条和斑竹片相嵌而成。我顺手抬起两侧的耳子,果然是上下分开的,盘面布满齿槽,听着同行的介绍,使我这个来自江南稻米之乡,楠竹之乡的人,有一种北看南景的惊奇和意外。


老家在江南,山上有竹子,田里种水稻。大米就是主粮。但这种加工稻米的擂子,在老家我却没有见过,不免使人唏嘘。早期老家的稻谷脱壳加工用的是“舂米”的方法。在我幼小的时侯,老家就有一间专用的舂米房,前后是敞开的,左右是山墙,亲房叔伯几家合用,地面上埋着一个石臼,后面立着木架,安装着一个带木椎头的杠木,木椎头便在人们脚板的踏放之间,抬起落下,砸打在石臼里的稻谷上,老家称之为“打米”,以致后来的机械碾米也一律称为“打米”,石臼里的稻谷在木椎的冲击下,不断沿石壁面上升,又跌落下去。如此往复,实现了稻谷的自动翻转,直到稻谷壳在屡次的砸打之下裂开脱落。


同行见我意犹未尽,便继续介绍说:擂子擂出来的米是粗糙的,称为“糙米”,米粒上还带着壳衣,糙米中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和纤维素,更有益于胃肠蠕动,降低胆固醇,是最好的生态大米,只是口感不好,饭粒显得粗硬,色相也不佳。听到这里,我便把擂米和舂米作了一个比较,舂米虽说也是糙米,舂米可随意延长舂米时间,米质到底还是比擂米要精制些,祖先当然不知道哪种米更有营养,口感便是他们的选择。在科学发达的今天,我们早已知道糙米比精米的营养更全面,更有益于身体健康。可依旧不能阻挡人们追求口感的热情。大米是越来越精美诱人了,但去掉的恰恰是最有益于人体健康的那部分,人们对口味口感的追求已到了精益求精的地步,也就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舂米虽然便捷,不受限制,但效率低,耗费了村里老人和妇女的大量时间,他们是这项劳动的主力军。人们在不断探索着改变这种劳作的方式和方法,六十年代初,我们大队就在黑桥畈创建了一个水力粮食加工厂,加工厂建在黑桥畈的南面,在加工厂上游两公里的山脚下,有一座涌泉,季节性地向外涌出泉水,汨汨的泉水形成了一条小河,泉水的出口高于畈中间的河道,利用这个高度差,人们便在这个合适的位置盖起了厂房,安装了水轮机,用水渠把泉水引到水轮机入口,水轮机便在水力推动下转动起来。


在我小的时候,听说大队有了打米加工厂,便嚷着要父母在打米的时候,带我去看,大米加工厂离我们家有五六公时远,要向南走过长长的垄道,左边是山脚下的小溪,右边是一层一层向下延伸的梯田,走出垄道,再在畈道上左转,要跨过畈中河道上的木桥,桥面分南北两段,河中间用三个木柱作桥墩支撑着,人在桥上,挑着重担,晃晃悠悠的,只能碎步行走,不然便抖得走不了,过了桥走上一小段,大队加工厂就到了。


见我们来了,打米师傅便引导父亲把稻谷倒入一台机器的大斗内,把空箩筐摆在前面一个突出的方形出口下面,安置妥当后,师傅走到墙跟处,转动一个圆盘,挡水的木板便徐徐上升,水渠里的水象等急了似的,争先恐后地从闸板底下涌入,欢快地在引水槽内奔腾,冲入到水轮机的竖孔中,竖孔的上部有一个大的圆盘,套着长而宽的皮带,连接在放入稻谷的机器上,两台机器的转向不同,水轮机是水平转动,碾米机是横着上下转动,长长的宽皮带便在中间扭转着适应不同的转向。起动初始,能看到皮带的连接线和铆钉在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快速穿梭翻转,瞬间便看不清了,只有明暗的光影在眼前一闪一闪的,皮带也抖动起来,传出两片皮带清晰的“拍 拍”的击打声,越来越急促,这时,师傅才走到碾米机傍,抽开大斗下面的闸片,随后抽开出口的闸片,方形出口便急速蹦出温热滑润的白色米粒,稻谷碎壳则从后面的敞口溢出来,洒落在地面。


挑着沉重的担子,在来回的路上,父母总要在中途歇歇脚,松松肩,这时的父亲便抽出随身携带的毛巾,擦着满头的汗水,再吸一根自卷的喇叭筒。母亲则会用袖子或扯起衣衫的下摆,低着头擦去脸上的汗水。跟着歇脚的我,这时最期盼的就是能在家门口打米就好了。父母也不用这么辛苦劳累。泉水有季节性,没水的时候大家也只能干着急。尝到了机器碾米的好处,大家再也不愿意回到舂米房了。根据社员意见,生产队便决定购买柴油机,成产队办加工厂。


当时村里的对外通道就是我们打米走的那条垄道,垄道是石砌的,兼作田埂和溪堤,垄道两侧的石缝里顽强地生长着杂草和灌木丛,占据着垄道两侧,平时可供一人通行,两人相遇则需礼让着侧身而过,要把笨重的柴油机抬到村里,也只能走这条垄道。村里派了四个强壮的劳力,抬着这个乌油油的铁疙瘩,颤笃笃地在这狭窄的垄道上移动着,机器的上部横着一个油箱,直竖着一个生有铁锈的烟囱,侧面有一人巨大的飞轮(皮带轮),既大又厚,前面还伴生着一个小飞轮。他们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坚实地朝前迈着,用力时,浑身肌肉饱绽,筋脉凸起,象希腊的雕塑,黝黑的皮肤上泌出粒粒汗珠,象珍珠一样闪亮。


试车的那天,全村的人像蜂群一样聚集在加工厂外面,如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只见雪哥把一个摇臂类的铁棍插入机器的小圆孔内,用力摇了几圈,机器便抖动起来,上部的铁管便冒出黑烟,象一个负重的老人,张口喘着粗气,黑色的油烟弥漫在屋顶,屋子里充盈着刺鼻的柴油味,开始打米了,加大了油门的柴油机,烟囱时不时蹦出火星,甚至窜出火苗来,烟囱被烧烤得泛红。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人们只能在大声说话的同时,再比划着手势,机器的大小飞轮在高速运转,小轮子上套着皮带,大轮则在空转着,一会儿,白花花的大米就从碾米机前出口中喷射出来,人们喜盈盈的,黑红的脸上笑开了花。我却在一旁纳闷,那个大轮子,没有丝毫的用处,白白在那里空转,还不如不要它,也能减轻点机器重量。


后来,国家恢复了高考,我也离开了这个缓慢变化着的村庄,(这个时候,我已知道柴油机的飞轮(皮带盘)为什么要做那么大,那么厚了)。在我离开家乡之后,家乡的变化明显加快了,首先是田地被分到了各家各户,当年大家就有了余粮,主粮大米也充足了。后来村里也通了电。再往后两相电换成了三相电,冒黑烟的柴油机也被悄无声响的电动机所取代,乡村公路也修到了村口,原来窄窄的垄道,早已没有人走了,失去了路的功能,仍就是一条长长的溪堤。


如今当我们拿起手机,点着网购,点着外卖,享受着快速便捷的生活便利时,我的脑海中便不时浮现出我们的父辈,曾经的种种奋斗与努力,而今天的现实早已超越了他们当时的想象,对于几十年以后的生活场景,肯怕也不是我们现在能完全想象得出来的。

如今这个我从未见过的“擂子”,又打开了我回忆的大门,,,,,,

 

                 0二二年六月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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