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

小巷

  □闫长春

　　这个深秋的黄昏我有些唐突而怅惘。就像谁也不会料到秋天也会下雪一样，五年后的今天，我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来到这座城市。走进这条小巷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考虑着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你，是想牵一牵你的手还是想向你要回那张眼噙泪花的底片？抑或是为了向你致歉还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的肯定，却又是那样的不确定。

　　女桢树披挂雪纱的婆娑影子在路灯的微光里有些类似感光不足的胶卷，也仿佛我行走在半透明状态下的一颗心。

　　记得你的照相馆就开在这条幽深的小巷里，记得最后一次分手的时候也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所不同的是那场雪飘落在初冬而不是深秋；记得那次是去取我和他的结婚合影照片，记得你说过让我重照一次的话，记得你说照片上我的眼睛里有个光斑，是灯光没有调好；记得我是抓了相片哭着跑出这条小巷的，而我的哭声被纷纷扬扬的雪覆盖了，你没有听到，是吗？

　　其实当时我真的很伤心——姐姐为我介绍了那个有钱的男人，而当我眼含清泪与他一起坐在你的镜头前时，你居然认命地按下了快门；其实当时我也真的非常恨你——我去取照片时你只要搂着我不放我就会留下来的，可你却把我的眼泪说成是灯光形成的光斑——你为什么一定要找那样一个令人痛心的理由？哦，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向你说明我当时的心情，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对我已然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自从嫁给那个男人后我就不再恨你了，我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只恨自己。可是你还在吗？

　　五年来，我一直在为离开你而后悔，因为那个男人每天只是为了金钱而活着；五年来，我一直想象着你可能和我一样不幸的生活——听说在我走后的第二个月你就草草地结了婚，你俩过得还好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理由来关注这些，我只是这样想了就说出口，如果你不是，如果我不该，请你原谅我，好吗？

　　你的照相馆果然还在小巷深处。让我吃惊的是，你的窗前，仍然放着那盆粉红粉红的海棠。“多少次望月／却又被月望／多想在你窗前／长成一束粉红的海棠……”就着微弱的光线，我在一张洁白的纸片上记下了这首诗并将它折成了一只好看的鸽子，轻轻放在你的窗台上。我相信当你推开这扇窗户时，一定会获得某种心灵的暗示。

　　但是，就在我放那只好看的鸽子的时候，透过窗户的玻璃，我却看见了你和你的妻子：她正搂着你的孩子坐在火炉旁，而你正在剪切着不多的一些照片。看得出来，你的生意虽然还是以前的那种清淡，但不同的是，那两张那被炉火映红的脸上，却是开放着平淡而又满足的笑容……

　　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我只好把那只好看的鸽子，塞进了自己的衣袋，最终又走出了这条小巷。我为什么要这样？我怎么能在你的情感世界已经静若止水的时候，再去掀起一场不该掀起的波澜呢？

　　我还想告诉你，是我移走了那盆粉红色的海棠。因为我想，一旦移走那盆粉红色的海棠，就会意味着我们将从此远离五年前的那段故事，那份已经错过的缘份。真的，我希望你永远忘掉我，我也只会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就像今晚小巷里这场了悄无声息的秋雪……

　　别了小巷，我弥足珍贵的天堂也许只能在小巷外的某一个角落。给我一个祝福吧，在小巷秋雪初霁的第二天清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