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2-09 点击: 次 来源:文学襄军网 作者:惠敏 - 小 + 大
2020年一打头,世界的脸错乱、异样,鬼魅,不忍卒读。 我们的身体开始忧伤,要过生死关。 襄阳是湖北第二大城市、副省级城市,同样蒙难了。在武汉封城后不久,襄阳也开始了各种道路管制,直到渐渐关闭了城门。 大年初四,单位安排党员进社区“双报到”,就是组织在职党员到联系点社区、居住地社区报到,全力投入新冠状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一方面在线上,隔空喊话,证明你一切安好,可以随时听候组织调遣,属于战备状态。另一方面在线下,实打实,真枪实弹。口罩,帽子,红袖箍,外带一把红外线测温枪。身着这身装备,再柔弱的肉身瞬间迸发战斗的力量,心里纵横曲折的念想,勇敢的超乎想象。 初五大早,我提前15分钟到达小区门口,这是一个老小区,小区的名字隐没在水泥墙上,血肉模糊,看不清。因为离我们单位很近,过来过去的人都知道它的名字。 小区临街,阳光透过街道树上的枯枝,杂乱,清冷,杀不死毒。几只小雀,啾啾啾,欢实的很,我已看出了它的戏谑,一副胜利者代表的兴奋与嘲弄。街上除了我,似乎没别人,几家早餐店关门大吉,沉默死寂,听不到呼吸,原来的嘈杂热乎瞬间冷凝出几滴泪,整个人潮湿、惆怅。 一个清洁女工上岗了,白色的N95突成一座山,病毒顺着山梁跌落,粉身碎骨。桔红的工作服孤独,耀眼,城市的颜面一点点被洗的干干净净。悲壮的表面一定是圣洁,不管是斗争还是迎新。 门卫周师傅看样子年纪不轻,六十多岁的样子,衣着整洁,闷着头在门房里烤电暖炉。我倚在门口,大声的和他打招呼,介绍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他抬起头,眉心微红,八成是被炉子烤的。他口罩戴的很规范,上沿紧紧服帖于鼻梁处,在双眼低洼的地方,陇起一道坎。下沿死死扣住下巴,配合左右两边去解释严丝合缝的含义。即使病毒来袭,变着法儿转几个圈,恐怕也找不到路口。 一辆白车划拉到门口,我举手,车停,窗开。一个脑袋探出来,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像个雾霾天,看不到色彩,口罩歪斜,拧在下巴上,嘴巴干裂,水份全逃掉了,鼻翼像漏斗,网不住肆虐的病毒。 “你的口罩咋带的,赶紧弄好了。”我上前一步,贴住车门。 “刚才在车里,就我一个,没事的。”他有点不耐烦,眼睛往前,雾霾贼重。 “离远点”,老周捅捅我后背。我倒退一米,与老周并肩。 “我是这院子里的,出来买点菜,不信你问周师傅。” 他开始蛮。 “人家是隔壁单位的,是党员,是来防控疫情的,大冷的天,站了半天了。”老周为我的“不明真相”和“管的宽”解围。 “最好别出门了,病菌传染渠道多,听说超市有的收银员都得了……”我婆婆妈妈,一副居委会老阿姨的神劲儿。 “不是啥,现在听说可以预约送菜了,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老周锵锵指明途径。 “肯定贵呗。” 漏斗鼻子耸了耸。 “要钱不要命啊!”我和老周异口同声,有点凶。 门杆起,车进,雾霾散。临走,我在他脑门上开了一枪。36度7。 脚冷,和大地的痉挛一起。我来回走动,希望趾上有春生。 老周让我进门房考电炉,我不敢去,逼仄的空间里不知有没有毒。 小区的楼很旧,楼房四面缠绕着外露的电线和管网,有些变形。像ICU床上的病人,无助、挣扎。 她没有带口罩,在小区门口,从左向右。 老人,佝偻,虚弱。 我近前,嘘着声:“阿姨,怎么不带口罩呢,这么冷,快回家吧。” “药店买不到啊,跑了几趟了。”老人抬头看看天,在向老天爷乞讨。 老人家一定是信命的,祈求的眼从心脏出发,渗出一点光,照见惴惴不安的天空。 我杵着,站了一小会,茫然。 老周凑过来,叹口气:“她经常从这儿过,好像孩子们都不在身边。” 老人顺着树边走,褐色的袄子比树皮还沮丧,阳光没有洒在她身上,落下一地阴影。 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口罩在背包里。小跑,追上。 老人眼中浮出一滴水,水上有我。我带着浅蓝色的口罩,眼角上一根很深的皱纹,如橹。她在蓝色的大海上,离开污浊的大地,划得很远。 (惠敏: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作品发表于《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中国税务报》《阳光》《知音》《汉水》等报纸期刊。多篇文章获全国比赛奖项。著有文化散文集《送你一瓣月光》、赏析文集《汪国真诗选(惠敏赏析)》。《送你一瓣月光》多篇文章被设计成中高考阅读题。) |
上一篇:雪 敲开了黑夜的窗户
下一篇:抗役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