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苦思甜——乡村往事

我五六岁记事的时候，朦朦胧胧记得，生产队队长明旺带队，领着一班人，披红挂彩，敲锣打鼓到薛集公社街上，去迎接红丝绸包扎“红宝书”（毛泽东选集）。回来后，又举行隆重虔诚的仪式，分发到贫协队员和先进社员的手里，然后捧回家，摆在堂屋的主席台上。

后来，根据上级批示，开展“忆苦思甜”活动。先是吃“忆苦思甜”饭。就是生产队里，架口大锅，烧一锅开水，把地里薅来剌脚芽之类的野菜，糊上红薯面，象稀糊辣汤一样，但比糊辣汤不知难喝多少倍。按要求，每个社员都要喝上一大碗。有胃病的社员，见了直反胃，端着碗，装着到远处喝，悄悄倒到人看不见的地方。这算是达了不忘过去苦，牢记血泪仇，不吃二遍苦，不受二茬罪的效果。我们小孩子们觉得好玩，也跟着跑去喝野菜糊糊，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只尝了一口，一个个伸着舌头，呸呸只吐。

妇女队长张光秀安叫上几个嗓子好的妇女，在台上互相搀扶着，唱起一支歌名叫《不记阶级仇》的歌。当时这首歌，在大江南北很流行，前几句歌词是“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 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 .........”

会议进行到高潮处，民兵队长跑上台去，照着地主的棱角分明、又黑又瘦的脸就是几巴掌，抽得地主歪倒一边，又被抓起，边打边呵斥：“还不老实，跪下”，一脚又踹得地主跪在台前，地主婆也乖乖也跪在一块。朦胧的灯光下，看到有殷殷暗血，从地主黑瘦的嘴角流淌出来。突然，有一个人冲在台上振臂高呼，“打倒恶霸地主！”，台下群众就举起胳膊跟着呼应“打倒恶霸地主！”“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吃水不挖井人，翻身不忘共产党！”，“吃水不忘挖井人，翻身不忘共产党！”，“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那时，我们几个一茬大小的伙伴们，觉得热闹好玩，台前台后地乱跑乱窜。会场上凉风吹拂，高竖的木杆上，马灯摇晃，灯焰跳动，光线昏间，背后是无边的黑沉沉夜色，只是这激动人心而又有些恐怖的场面，在我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现在细想，像一个清晰而又遥远的梦影......

（作者：文均卓 · 老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