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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

时间:2020-09-27    点击: 次    来源:文学襄军网    作者:陈清洪 - 小 + 大

这辈子我虽说读书不多,学历也不高,却有幸逢遇几位铭刻于心的老师。田瑞亭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初一初二年级时,田老师教语文课,同时兼班主任。田老师,四十岁上下,中等个,小平头,一张黑褐色的国字脸;浓眉下边藏着一双虽小但有神的眼睛,不苟言笑,踱着八字步,头习惯性的偏向左肩,给人一种若有所思的样子。 


田老师似是行伍出身,一年四季衣着严紧。站似松,坐如钟。言谈举止干净利索,讲课吐字慢条斯里,是所有老师中字写得最漂亮的。我喜欢他的字胜过他讲的课。 


令人惭愧的是,我的语文课学的一蹋糊涂。往往身在教室,心已飞矣。校南有片小树林,是我疯玩的乐园。一下课,就飞奔进去,要么爬树,要么掏鸟蛋,要么捉蛐蛐,玩的乐不思蜀,不亦乐乎。经常上课铃响了半天,我才极不情愿地往教室跑,自然成了田老师经常惩罚的对象。教室山墙头朝阳的一角便是我面壁思过的老地方。为了让我能早点收心,田老师真是煞费苦心。给我旁证博引,现身说教,讲古时候苏秦、孙敬“上悬梁,下锥股”的故事,讲时代人物张海迪身残志坚,发愤读书,回报乡里的事迹。所有这些,对像我这种顽野的学生,只能是对牛弹琴。田老师不止一次的用指头轻敲着我的头说:“现在不思进取,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来,因为转学到外地,三十多年过去,我和田老师没有任何联系。近些年,我回家乡开了间茶庄。


一天下午,正在招待客户,见一老者慢步走进店里,语气迟缓地对我说道:“老——板,买——三十元半——斤的炒——青!”因正忙,随口回了声:“老先生,您稍等!这就给您秤。”待我将包好的茶叶递给老者时,猛然发现眼前的这位老人似曾相识,一拍脑袋,该不会是当年的田瑞亭老师?老人除了须发花白,相貌跟心中的田老师基本一样。想到这些,不由得脱口而出:“田老师,是您吗?您还认不认识我这个坏学生?”老人听后,眯着小眼,瞅了我老半天,然后摇摇头,一脸的茫然。当时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特别不好受,心里直犯嘀咕,是不是认错人了。 


事后获知,田老师前几年就患了脑萎缩病,已经认不清人,眼下和师母居住在离我家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之后,一有空闲便去看望田老师,尽管他已不记得我。每次师母一见到我,总会冲着田老师高兴地喊道:“老田,卖茶叶的学生看您来了!”记得有次去田老师家,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发现田老师正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我慢慢地俯下身子,深情地看着老师,拉住老师的一只手急切地问道:“田老师,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以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学生。”这时本来一脸茫然的田老师,突然露出了笑容。顿时让我心里好生激动,以为田老师终于认出我了。 


最近一次见到田老师,是在2019年底的一天晚上。我去时,师母正在一勺一勺给田老师喂饭,见我来了,师母示意我坐下,然后微叹一口气说:“田老师恐怕大限将至。夜里直说胡话,饭量也不行,一天只能喝几勺粥。”看到眼前这个被病魔摧残成骨瘦如柴的田老师,回想起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田老师,眼泪止不住地淌满我的双颊。 


2020年1月24日,田老师安祥地离开了人世。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使我未能前去和田老师作最后告别。疫情刚一解封,第一时间我便来到田老师家。一瞧见我,师母激动地紧紧抓住我的双手:“田老师能有你这样的学生,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听见此语,反倒让我心生一种负疚之感。作为学生,我为老师做过什么呢?何德何能让师母这样称赞我。我所做的,只是尽了一个学生应尽的一丝心意,甚至连起码的礼数都没有做好。

 

田老师秉性耿直。执教几十年,从没有为五斗米折过腰。因此,得罪了不少当权者。尽管生前能左右手同时书写出令众人惊艳的梅花篆字,尽管曾经是名躁乡里的一枝笔,尽管桃李满天下,尽管至死还是名民办教师,但田老师却无怨无悔地坚守在三尺台上,为莘莘学子授业布道几十年,并能与师母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生活五十七个春秋,仅凭这些,田老师就是一位值得后人崇敬的人。


田老师的一生就像是一道彩虹,留给学生的唯有无尽的思念。 


(作者:陈清洪  · 老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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