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耿教授说“芝麻叶”

　　饮食文化，是不倦的话题。其中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传承，也有丰厚的地域文化特色。背后的掌故，往往与特殊的自然环境想联系。

　　是晚，在檀溪大道学院路一家会所吃饭，酒接近尾声，我建议上主食。店家提出有面子、芝麻叶面条和米饭。有人提议：来份芝麻叶面条。我也赞成，接过话题说：“芝麻叶，还是襄北的地道！”耿教授说：“你算说对了。要说芝麻叶，我一个小时也说不完。”此时，店家又说芝麻叶来不及泡制，可否选择其他？有人说：“兴趣刚上来，又闪腰！那就来份米饭吧。”

　　我举起酒杯，邀请耿教授：“此杯酒敬您，可否用十分钟时间，给大家讲讲芝麻叶的故事？”

　　耿教授欣然杯饮。放下酒杯，用他那略带襄北口音的普通话说着“芝麻叶”的故事。

　　“我家在襄北黄集镇的耿寨，那是一个古老的寨子。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寨子是有着两道护寨壕沟的古村寨，倘若这两道护城河不毁坏，说不定可以申遗的。农村称壕沟的，就是护城河，它与一个很大的堰塘相连，调剂着水势。下雨量超过壕沟一定的储存量，水流就自动流向堰塘，以免水漫壕沟，浸湿寨内。天旱时，堰塘的水又自动调剂到壕沟，保持壕沟的水势，起到正常的护城作用。住在寨子里，你不用愁吃喝。这里有粮仓，有商贸集散地，有学校，有一口深水井。遇到天旱，寨子周边的乡邻都到这口井里取水饮用。这里可以说是方圆几十里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寨子里有三户地主，其中一个是国民党时期的农艺师，另一个是种瓜专家，还有一个是靠种田起家的。但在‘文革’中，这三个地主都没有遭到‘批斗’，原因是他们的农业技术让寨子里的人们受益，农艺师在寨子南面百亩田地规划的果园，春有杏，夏有桃，秋有梨；种瓜专家让附近村寨的百姓在夏季吃上好的香瓜、西瓜；而种田能手，带动农民种麦子，种芝麻等。人们念记着他们的好处，所以，在批斗牛鬼蛇神盛行的‘文革’，耿寨的人不做这批斗地主的事。

　　民以食为天，如何吃，吃什么，也有地域特色。襄北这地方，有一道主食叫‘芝麻叶面条’，是来了客人或是在农忙时节改善生活吃的。芝麻叶的加工工艺有着加工时间和加工环节的讲究。

　　芝麻叶采摘的时间，一定要选择在芝麻开花后，有了芝麻子时才采摘，这样保证採了叶子不影响芝麻的产量。

　　芝麻叶采摘的叶片，一定要选择有芝麻子以下的三四片叶子，高了，影响芝麻结子；低了，是枯叶子没有水分也没有养分。上好的芝麻叶，像木耳一样有嚼头，富有营养。襄北这地方没有木耳，就用芝麻叶当木耳，泡好后或炒菜，或单独凉拌，或下面条。

　　采摘芝麻叶一般要在上午，这是个辛苦的活路。由于天气热，芝麻长势好，有半人高，要採那三四片叶子，只能瞄着腰，带上小竹器，在地里采摘。由于芝麻叶子有油脂，采摘者怕把上衣弄脏了，就打着赤膊瞄着腰在地里操作着采摘芝麻叶的工作。太阳晒着，地里的蒸汽熏着，芝麻叶子刷着身板，小虫子咬着，那个辛苦，不好形容。小竹器一趟一趟的运输着，大竹器装满了，就往家背。因为有一定厚度和水分的芝麻叶装满一背篓是很重的，回家的路上满身是汗。

　　回到家里，一刻不停，赶快用清水把背回的芝麻叶洗干净，烧开水烫芝麻叶。此时，一定要掌握好火候，烫过了，芝麻叶浓了，烫的时间短了芝麻叶的味道又出不来。看到芝麻叶烫好了，赶快捞起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竹器里，拿到翻耕不久的地里去晒。翻过的土是坭铧面，光滑得很，把烫好的芝麻叶大把大把的从竹器里抓出来，散开在这光滑的坭铧面上。烫的芝麻叶刚起锅，烫得手只摆。摊开了芝麻叶赶快回家吃午饭，饭后不久，就要返回地里收这晾晒过的芝麻叶。从坭铧面捡回芝麻叶时，不能用力，得轻手点，不然这芝麻叶就碎了不成形。芝麻叶收回家，用新鲜的荷叶，一包一包的把芝麻叶包起来，束好挂在阴凉干燥的屋梁上，让刚从地里吸收了土地香气的芝麻叶，再吸收荷叶的香气。

　　自然过一段时间，包芝麻叶的荷叶就干到一定的程度，用指头一戳，就会戳破。从戳破的荷叶洞口掏一点干了的芝麻叶，用温开水泡制出来，洗干净后就可以食用了。到了这个环节，芝麻叶就到了供人们享用的时候了。像前面说的，用芝麻叶当木耳炒肉，或炒鸡蛋，或单独凉拌，或下面条。”

　　耿教授如说家珍的一番话，把这芝麻叶从采摘到制作到食用的过程，清楚明白的道出来。此时，我再次举起酒杯与耿教授对饮，分享着他的美言。是晚，虽然没有吃到芝麻叶面条，然而耿教授的这一席话，却胜过芝麻叶的味道，令我们对芝麻叶多了几分敬爱和喜好。

     （作者：吴仕钊）

　　2019.08.08.晚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