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如梦鲤鱼桥

湖北宜城鲤鱼水库头有一座水泥桥，挂有牌名，取名曰“鲤鱼桥”，余已寻之并作记《仙翁掷剑鲤鱼桥》。据《宜城县地名志》记载：“鲤鱼桥，位于宜城西南郊，鲤鱼桥水库坝南300 米处，横跨古木渠故道上。”可见，在鲤鱼库尾也有一座鲤鱼桥。用百度搜索“宜城市卫星地图高清版”，唯鲤鱼水库尾大坝南隐约于光彩大市场有一拱形弧状，疑似古桥形。

至光彩售楼部北，见一小路，约八尺宽外，入口簇拥石楠，底绿顶红。小路南为楠木， 北为香樟。楠木尽挂浅红玲珑，如串枝风铃。香樟叶茂苍翠，婆娑葱郁，如冬之娇者。行十 步有余，左一小径，进之，不远处，见楚竹小片，苍青翠绿，半杂寒墙。竹外有紫荆，果满枝头，形如萁豆。又铁树几盆，棕榈几树，皆青叶似条。

绕一小林至憩园西北，忽见一桥，近桥而观，桥以青砖砌围，颇具汉砖楚韵。桥为一孔， 通连渠水南北，如虹卧。青砖桥体有行楷三字：“鲤鱼桥”。桥东立一扇形青石，上刻有《重修鲤鱼桥记》，记录古今鲤鱼桥重修铭文。见状，心大喜也。

桥面为拱形，东西跨渠。桥有台阶沿拱上下，东西各有二十阶。桥两侧有栏杆立柱，立 柱各侧为十二，各立柱间有刻雕。最下端一栏图腾为一条鲤鱼和一枝荷花，桥顶图腾为鲤鱼跳龙门。其他刻雕有牡丹花、古剑、花篮、令牌、玉笛、蒲葵扇等。

桥栏所刻图腾寓意，以吾之所见不可全知，故，如此猜度：在古鲤鱼桥，有鲤鱼跳龙门、 仙翁掷剑、仙女散花等传说；有文人墨客或赶考或路过或在此小憩“宋玉识音而善文”；有小童牧笛乡间风光“双枝间丽，貌甚好兮。八音和调，成禀受兮”；有县令远送达官贵人于桥头“明公之来百城悦，壶浆竹马相欢迎”；有楚舞过古桥“楚腰纤细掌中轻”“纤腰舞尽春杨柳”。

然，桥栏图腾形神奕奕，虽若有所思而不尽其味，便拍之带回，细作思量。

归银谷，余亦复查楚史及宜城陈旧史料，欲揭晓更清晰古桥历史溯源，不时已过午夜，困倦而倒床入眠。不觉似魂魄出窍，像有远古旧事溯游浮现，哪般朝代也不知晓，恍如这般：

凌晨五更头，宜城报恩寺西刹钟声亦匀敲五响，厚重而悠远，远处鸡鸣也此起彼落了。天麻麻亮，村落炊烟袅袅。城里南山岗、毓秀山、杜康台、南北邱家堰、南北堰池、栏杆桥等街坊，或有青砖富家，硬山墙子烟孔冒出青烟，像墙侧龙形檩头吐雾；小户人家土坯墙草屋顶子也像雾罩。朝阳观、紫阳观、茶庵、菩提庵、东岳庙、关帝庙、关岳庙、荧惑庙、城隍庙、护国寺等和尚尼姑、道士道姑，或早朝诵颂，或扫地清叶，或推动八瓣莲花砚，磨谷吹糠。

又过一会，从紫盖山远眺，彩霞绚丽。村落有三两村夫，头戴草帽，肩扛锄镢，从鲤鱼桥行过；不时有村婆村姑带有包裹像是赶城，在桥中喜哈家常，村婆曰：“今儿有喜事哩，城里小伙要娶俺腊树园小芳，妞儿芳龄十六，可俊俏，命好福好。” 村姑没吱语，她们边搭拉闲聊，边往城里去了。身后忽有百来只鸭 “嘎嘎”拥上桥面，后面鸭货拿一青竹憨笑着跟了上来。

宜城东西南北四城门已开，东街商号“戴长盛”、“豫成厚”、 “陈天生”，西街商号“协民久”、“戴德记”，南街商号“戴化安”等门市铺板一块一块拆开，米、面、绸、缎、布、衣、袍等开缸上架。早点铺、租衣店、杂货铺、剃头铺也搭棚开张了。街上有挑夫送货吆喝的、也有装货的旱车子咯吱窜行的。逛街的也一下子多了起来，或三两成伴或单人闲逛，店小二点头哈腰迎进送出。街上也有吹着唢呐打着鼓 、八抬大轿拥挤街心的。这不，今天有一小生穿红骑驴在前，后有红轿和乐队喧嚣，正赶往腊树园娶亲。

鲤鱼桥的辰时，风清云淡，桥头一合抱翠柳下，宋公子抱一简《诗经》诵颂《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古桥另一头有两方荷塘，见渔翁泛舟荷间，低头弄清水，折断荷莲几枝，小舟似轻燕靠岸，有两小儿接过递来荷莲，兴奋地碰磕跑开，几只蜜蜂跟在其后，左右嗡飞，又飞到路边柳树上去了。

不远传来了唢呐声和咚咚鼓乐，不时，红骑和红轿缓近鲤鱼桥。近村忽响锣鼓声，见村林处，女方迎亲的一男五女轻歌慢舞，表演“赶飞饿”。一女双手各持蒲葵扇，余四女和男角皆双手各持楚竹二十四片，端编有鲜花及蝴蝶，分演“双挽花”、“双分扇”、“扁担花”、“翻扇花”，五女时仰时俯，修袖飞扬，绰约多姿。接亲的男方亦以“赶象”舞呼应，四男一女以篾、布、竹筒制成的道具大象，分演“象摆鼻”、“象走步”、“顺抬腿”，金童玉女手持灯笼引路，竹筒象鼻汲塘吸水，进入高潮，象朝桥对岸人群喷水，寓喷洒吉祥，众人便散开。娶亲队顺势过桥，双方人家响起鞭炮。

鲤鱼桥的巳时已过，接亲的早已返城，县署、文昌宫、学宫、镇宜楼、魁星楼等皇粮庭官开始收捡，准备午膳。县令也在收捡，他不是放衙回屋，他是为去鲤鱼桥迎接一位贵人，或许是朝廷要职命官，或许是豪门富贵，或许是大家墨客。他在紫霞阁订下这桌酒席：

茶：金银花茶。点心：粔籹、蜜饵、餦餭。酒：苞茅酒。主菜：龙凤烩、断桥残雪、柳浪闻莺、楚夷花糕、不腻膀腿、泡菜苕粉、辣烧乳鸽、干扁盘鳝、红椒鳊鱼、大河红鱼。汤：瑶浆蜜勺。

至此景，忽觉有人推搡，睁眼而望，为家人面孔，方觉从睡梦惊醒，家人手端热腾汤面，曰：“已至上午九时，该用早餐。”吾恍悟起床，见窗外又有雪飘，隐约城街也传来一曲歌调：

“西南池塘，水荷清香。有水四季，过我心房。不畏风摇，不畏雨藏。任君来往，守我天郎。自在腰身卧渠上，恰如浮云彩虹妆。”

注释：

      1、“宋玉识音而善文”引自《襄阳耆旧传》。

     2、“双枝间丽，貌甚好兮。八音和调，成禀受兮。” 引自宋玉《笛赋》。

  3、“明公之来百城悦，壶浆竹马相欢迎。” 引自连庠《重建羊侯祠和王原叔句》，连庠曾任宜城县令。

      4、“楚腰纤细掌中轻”引自杜牧《遣怀》。

      5、“纤腰舞尽春杨柳”引自唐人薛能《杨柳枝》

      6、“赶飞饿”、“赶象”为宜城民间舞蹈。

（作者：毛倩春，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