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11-16 点击: 次 来源:文学襄军网 作者:常兴 - 小 + 大
曾经在《净明铺火车站的特殊记忆》中说到,净明铺火车站有关的特殊记忆,是一个时代的记忆,是特殊年代的特殊民生状态。净明铺火车站在我记忆的轨迹中,有着诸多的值得珍视的东西。父辈辛苦恣睢,在这个火车站留下背影;吾辈回家团聚,在这个火车站留下足迹;乡村变迁发展,在这个火车站留下见证。 是的,父亲和母亲开的小饭馆,与这个火车站有着最为重要的关切。 改革开放之初,由于火车站南来北往的旅客和四面八方的人流,把祖国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净明铺这个小村镇,让家父家母萌动了经营小饭馆的想法。可以说,他们是最早的民宿实践者。曾经在《母亲的回忆》《父亲手背上的青筋》《我的养父养母》《厚道的老爸老妈》《开餐馆用盘子计算餐费》《忆及老家杀年猪的味道》等文中叙述过父母的辛苦与艰难的情状,本文再从民宿的最早探寻与人方便与人有利的角度,展示父辈的辛苦创造和辛苦恣睢的生活面面观。 糠粑粑也能致富 对摆脱贫穷的努力与失败,始终是父辈一代人的希望和失望的交替。在廿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交替时期,曾经出现过“三年自然灾害”,或者叫“三年困难时期”,这是指中国从 1959年至1961年期间由于大跃进运动以及牺牲农业,发展工业的政策所导致的全国性的粮食和副食品短缺危机。在这场危机中,一些智慧的农民开始了他们摆脱危机的努力,家父家母的作为,可以作为这些优秀农民的代表,让人们在总结历史时,做一个参考。 家母是一个裹小脚不彻底的好强女人,干活肯吃苦,总有一股子使不完的劲,在与同辈人的劳动竞赛中,往往有占先锋的可能。而家父半路学种田,对农业不怎么在行,颇有一些商业精明。正是这样一个特点,成就了父辈的“穷则思变”。“三年困难时期”粮食短缺,副食品在农村几乎成了稀罕之物。勤能补拙,家父就在这个危机中寻找生机,开始了做糠粑粑的实践。用少许的麦面和着米糠,让其发酵后蒸出来类似馒头样的饼状食品。这种贴锅的汽包糠粑粑,吃起来非常有口感,虽然比不上纯粹的麦面馒头,在那个特殊的困难时期,却也不失为一种上好的食品。家父家母常常在先一天晚些时候把做糠粑粑的面和好,第二天麻麻亮起床开始蒸馒头似的糠粑粑。净明铺是一个小集镇,每逢单日,远近赶集的人们就在清早汇集在这里,交换着各自需要的物品。我家住在这个小街道的中间靠巷子口的地方,坐西向东临街,丁字形的街口是一个做生意的好码头。天一亮,家父就支起摊子,把冒着热气的糠粑粑摆在临街的门口,南来北往赶集的人们,就把这有一定看像,味道不错的糠粑粑买回家,几分钱一个的糠粑粑,自己食用也可以拿回家送给亲戚朋友。这个不起眼的小本买卖,居然成了家父家母的致富门径。 在自己的家门口,靠自己的辛勤劳作,起五更睡半夜,做糠粑粑买,日积月累,慢慢有了些积蓄。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是不断攀升的。家父家母也不例外,他们开始寻思着如何因地制宜地再发展一些家庭副业。他们看好养猪,认为这是一件闲工不带夜饭的活路,再生产和家务劳动时,抽时间就可以完成的养猪劳作,可以成为家庭经济的新的增长点。运气不错,他们养的猪很兴旺,母猪肯下猪仔。从比较效益看,一年中,母猪下的小猪,一窝可以换出不少的钱,比做糠粑粑赚钱来的快。一头猪是养,数头猪也是养,只要人勤快,不愁没有收成。在我的记忆中,家父家母一直没有中断他们的养猪事业。 家乡最早探寻机械化的人 家庭加工作坊,在父亲看来很简单。他们利用手头宽裕的钱,从厉山镇买回一台轧花机和一张弹棉花的镐子(手动式的弹棉花机子)。这时我家的位置,与供销社调换了地方,原先座西向东的正街口面的三间房子给了供销社,置换到临街当口,座北向南的单边巷子口三间小耳房。当中的一间做堂屋,放一张弹棉花的机子之后,小小的堂屋所剩无几,再也没有置放轧棉花机子的地方了。他们就在原先临街的房子院墙外的西边,盖起了两间草房,作为轧花机作坊。母亲在堂屋招呼着弹棉花的生意,父亲就在轧花机作坊张罗。 轧花机需要动力,父亲土法上马,请来木将用木头做了一个直径3米的大转盘,圆周安上均衡的齿轮,在圆盘中心支起一个轴子,九十度横一个木杠子达圆周齿轮处,这里安装一个小型的木齿轮与圆周上的齿轮衔接。再在大圆盘周边的一个地方固定一根横木,作为马套,仿照驴子拉磨的办法,将马套在马套上,蒙上马的眼睛,驱使马前行,拉动大圆盘转动,横木上小齿轮的转动与轧花机的转轴配套运转,作为轧花机的动力。一个人站在轧花机的前台,把籽棉从轧花机的入口丢进去,轧花机转动的牙齿把籽棉卷进机子,轧花机的原理作用把籽棉一分为二,棉籽从筛子状的漏槽落下,净花卷成筒状,另一个人在这里把净花收取装进口袋。周边的乡亲知道轧花机可以帮助脱出棉籽,又有弹花机配套,把净花弹成白花花的可以做棉系和铺棉衣的可用棉花朵。每当秋后收棉花的季节,家里的这辆台机子就特别忙,两台机子的转动实际上也是经济收入的象征。 弹花机的动力,是它自身带的一个圆盘,安在机身的右前端,人工摇动这个圆盘,就可以带动弹花机中的花鼓,花鼓上密密麻麻的锯齿在飞快的旋转中,把净棉弹成了白花花的样子,魔术般变成一卷一卷的可用棉花。一般来弹棉花的都是老妇人和女性青少年,摇动这个弹花机的转盘,还是有些吃力的。巷子西头住着一个盲人,他力气大,经常帮人干这些活路,挣一角两角的钱,聊补家用。他也帮人操动压面机,挣些零用钱。用现在时髦的词汇,这也是拉动就业。 轧花机和弹棉花的机子在运转中,觉得人手不够,就请了亲戚来帮忙。家父渐渐腾出手来,开始在小河边忙碌他的水轮机事业。利用自然落差,在小河上筑坝蓄水,为水轮机发电做好了准备。从厉山镇水轮机厂购回一台小型水轮机,安装在刚刚筑好的拦水坝上,水流顺着设计好的水槽注进水轮机的涡旋仓,从而推动叶片,巨大的冲击力推动着水轮机飞速旋转。巧妙利用这个转速,发挥两点作用,一是带动一个小型发电机发电,供这个河边的水轮机房和加工厂照明,二是用这个转速直接带动磨面机和整米机,为周边百姓加工米面。 记忆中的这个水轮机房和加工厂,很是繁忙,着实为附近人们方便了米面加工,减轻了人们的劳动强度,节约了人工碾米的体力和时间。过去靠一个个自然村头的石头磨盘慢慢碾米,慢慢磨面的状况得到改观。红红火火了一阵子后,自然消歇了。后来,我问过家父,这个水轮机房和米面加工厂为什么倒闭,家父只说了一句:“人心孬了!” 事实上,是两个重要原因致使其米面加工厂倒闭,一是在小河的上游修了旭光水库,阻断了水流;二是家父在生产队当过会计,被当成“四不清干部”,遭人整治。没有水做动力,没有人来经营,好端端的一个水轮机米面加工厂,这个农村工业化的雏形就这样夭折了。实际上也是前文提到的两种底层人的较量的结果,一种是“辛苦创造”的人们,一种是“辛苦恣睢”的人们。这两种人们构成前进与倒退的羁绊,富裕与贫穷的折中,人性和劣性的肉搏。前者的奋斗光亮往往被后者淹没或熄灭。 资本家的外号 在干过七年半民办教师工作后,高考制度改革,我走进了师范深造。家父家母也年迈做不动庄稼活了。前文提到的一个原因,借着改革的春风,父母亲开始了他们带头致富的努力,开了一个熟食店,经营小本生意,也开始了民宿的探索。这也是本文在开头用“民宿的最早探寻人”来叙述家父家母辛苦劳作的缘由。 父母的厚道和实在,加上他们的勤劳,熟食店的生意还不错,与种田收益的比较没有参照系。小饭馆的名气越来越大,净明铺火车站上下的旅客,夏秋两季卖公粮的人们,乡政府职员、火车站和铁路工区工人、粮食转运站职员、供销社和一些公职人员,都是小饭馆的常客,一年劳作下来的总的利润接近万元。乡政府为了树立致富典型,硬把泥鳅拉成了黄鳝长,说家父家母是率先致富的万元户。两个年迈的老年人干这样的营生,要应付这些场面,显然有捉襟见肘的感觉,忙不过来,就请了亲戚来帮忙,换句话说,就有顾工现象。当时,理论界有一个讨论的说法,顾工不超过7个人不算剥削,也就不是资本家。 在基层,浮夸的现象难以避免。泥鳅拉成黄鳝长的虚假思路和普遍存在的“仇富”心理,硬是把个“资本家”的头衔安在家父头上。家父家母心里有杆秤,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看起来生意不错,上门吃饭的人多,但大多都是赊账,连个欠条也没有。“资本家”是空有其名,但客人来喊一声“资本家”来几样炒菜,又不能不应。渐渐地别人喊惯了,家父家母也听惯了,就权当一个假资本家。 净明铺火车站是一个小站,经过这里的客运列车,上落客的时间又都在夜间。周边地方的旅客上车出行要赶夜路,下车回家也要赶夜路。家父家母的小饭馆来来往往的客人,建议“资本家”开个小旅社,以方便赶夜车的旅客借宿。开始,对民宿准备不足,床位没有,有时就用简单的地铺代替;棉系不够,就到左右邻居租赁被褥,租赁一床被子两毛钱。为火车站上车下车的旅客提供简单的民宿,也成了净明铺一道小小的风。用现在时髦的词汇,这就是“民宿”。笔者想用“最早的民宿探索者”为家父家母“加冕”,以志纪念老人们曾经的辛苦创造和努力奋斗精神。
在家乡,还有“辛苦恣睢”的人们,现在想来,不能完全用鲁迅先生创造“辛苦恣睢”这个词的含义去诠释他们,不能责怪他们的“窝里斗”没有礼貌,更不能用所谓的“仇富心理”去评判他们。特殊的年代有特殊的事件产生,会构成特殊的心理。历史总是会嘉奖辛苦创造的人们,对辛苦恣睢的也是有所褒贬的。 (作者:常兴) 2020年11月9日星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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